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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辈的呼唤 作者:刘德海
作者:刘德海  来源:本站整理  发布时间:2017/8/14 16:11:02  发布人:金麦穗


采莲歌 又名周少梅书房里的琴声,刘德海曲    周少梅国乐社委约创作   刘家大院弟子演奏
  今年,是国乐先辈周少梅先生诞辰130周年(1885-2015)纪念的日子。我琵琶弹了几十年,刚知道先辈的名字,羞愧不已。
  手捧《国乐先辈周少梅》纪念册(下文简称《文集》),细细阅读,感触万千。为出新而“勇往直前”几十年的我,该回过头来,反省一下自己学习传统流派的思路。
  我是一个共和国建立后成长起来的乐手,处在一个兼容、优选、竞合的文化大环境中接受传统流派教育。传统音乐从雅士文人圈进入广场大众圈的审美转型期,站在舞台前沿阵地的我,所经受的挑战和压力,难以表白。
  在“古为今用,洋为中用”感召下,为跟上艺术普及大步伐,琵琶界几代人的改革出新,古老乐器得到历史性的提高发展。这一段不可否认的故事,有待作出客观公正的总结和评价。

  回顾琵琶三次历史性交流:
  第一次,经丝绸之路,从西域经大唐到明清,由西向东的传承;
  第二次,明清时期,由北往南在江南地带生根开花,形成近代几大流派;
  第三次,共和国建立后,由南返北,众多人才以首都聚集点,向全国辐射。
  其中第二次交流,琵琶艺术有了质的飞跃。有智慧有谋略的先辈,把西域出生的琵琶姑娘请到江南安家落户。她得到江南田园水乡、风土人情的陶冶浸润,姑娘被调理得更加丰满细巧可亲可爱。
  中庸之道是中国文化艺术的审美核心。第二次交流,先辈运用中庸之道,在音乐上,调理出中和之声,婉丽之音,儒雅之韵,艺术之美。审美取向形象地称谓:“丝竹”。其柔、其细、其刚、其韧,铭刻江南汉民族人文的印记。
  民族音乐家何昌令先生曾说:中国琵琶两大派,新疆派和江南派。可以这样认为:江南琵琶是整个丝竹音乐群体中的一部分,江南琵琶流派就是丝竹派。琵琶的传承发展一直保持常新常变的势头,是丝竹文化的魅力使然。
  然而,人类社会每一次进步发展,往往伴随一次倒退为代价。琵琶也未能摆脱这一条进化与退化同在的历史规律。
  改革开放30多年,我一直处在与这条历史宿命论相对抗的状态,为琵琶杀出一条新路而徘徊、忧虑、苦思、冥想。面临西方后现代所带来的种种负面影响,尤其对中国传统文化冲击的负能量,势头未减。
  世纪之交,“告别革命”(阶级斗争),“建设中国”,多少人沉迷于狂欢娱乐之中。碎片化、粗卑化、庸俗化的大舞台,你除了抱着老祖宗传下来的乐器摆姿弄色,还哪有心思弹奏天籁之音。现时,某大学生在网上公开散布“拒绝阅读文学经典”的言论。我思忖着,不学传统照样弹好琵琶的想法,也大有人在。
  乐观派常说,几十年琵琶大发展,尤其技术技巧超过古人。我们反问一句:几十年,人有没有发展?
  爬坡数十年,爬出一句话:弹琵琶从手弹到人,又由人弹回到手。乐器之难在人亦在手,最大危机是把人弹丢!当务之急就是“寻人”。
  在进退二律反背中“寻人”,因而酝酿出一个进而思退,退而求进,亦进亦退的回归大思路。这两年,我们提出《回归江南文化摇篮》,重头戏是“寻人”,寻人之本真之性,善美之情。
  回归,情归本体,理顺天常,势之必然也。
  经过粗略回顾和梳理,我们对回归这一思路的可行性更充满信心。

  回归第一站,于2011年提出打造新江南丝竹——瀛洲丝竹。第二站就是重访流派。历史记忆是我们生存的命根,当下已经进入抢救阶段。
  我辈年过七旬,如果不做这件事,怎能对得起子孙后代,若在我这一代身上断了历史记忆,就是天大的罪过。
  重访流派,不能重走过去不闻情理不讲人文的老套路。以往学习流派存在一种偏向:流派等同版本,版本等同指法;把一把活生生的琵琶及历代先辈的人文精神,统统压缩在一个狭小的冷冰冰的“指法符号”圈内,常常因指法不同而争论不休。这一个落后的观念,直至今日,阴影未消。可以说,琵琶公共领域的人文话语已经相当稀薄。
  今提重访流派,先见人,后造物,进而达到道器合一之佳境。
  回忆我所熟知的恩师和前辈,卫仲乐、孙裕德、程午嘉、曹安和、林石城、杨大钧、秦鹏章、陈重等他们给我留下极其珍贵的艺术财富。至于他们的生活、家庭、习俗、爱好、社交、情感世界、喜怒哀乐等等知道得太少太少,这已留下不可挽回的遗憾。
  在今天音乐学府的音乐史或主课的课堂上,讲作品,讲技巧,很少讲人的故事。海外中国学者余英时说:“自传虽是一个人的历史,但却是史学家最原始的材料。”人类学家王明珂说:“历史不是只存一种声音。”先辈留下的历史“声音”不只是在弦上。弦上之音不易学,弦外之音更难求啊。
  眼前一本纪念《文集》,家乡人及专家学者做了详尽的记忆性表述,少有玄空的说教和看不懂的理论。除音乐技艺等表述之外,我终于听到了先辈关于“人”的历史“声音”。《文集》说出了先辈想说出的话。

  行文至此,主人公周少梅先生“千呼万唤始出来”:一位身穿旧西服,肩背二胡琵琶的布口袋,行囊装着钢板油纸的印刷工具,手里捧着几本《国乐讲义》,踏着艰难而坚毅的步履走向江南八邻四乡,传布国乐的开拓者,正朝着我们走来。我们已经触摸到他的体温和脉搏。
  百年前的二胡,在周少梅手上的技艺已经不同凡响。他的演奏水平:“自然大方,轻松自如,达到人琴合一的境界……右手弓法特点,快弓干净利落,慢弓能虚能实,连弓缠绵柔和,分弓清脆明朗,浪弓柔中有刚,抖弓轻巧活泼。左手指法特点,揉弦细腻动人,颤指轻捷灵巧,擞音点到为止,泛音清沏透明,垫指骨音刚中带柔,滑音韵味突出,引人入胜。”(摘自:《文集》倪志培“周少梅的艺术生涯”一文,第37页)
  周少梅对琴艺的要求几乎达到今日学院派专业技术标准,他已经把二胡提升为一件独立欣赏的乐器。周少梅和刘天华一同开创了现代二胡乐派,两位先辈都是奠基者。这一身份的定位,符合历史事实。
  一个“民穷财尽,音乐奇荒”(刘天华语)年代,生活窘迫的周少梅用他的智慧和毅力作出开创性的成就,其原因何在。这是生活在今天的音乐人值得解读的第一问。

  1927年周少梅写第一本国乐集《国乐谱》,在弁言中表白:“正当之娱乐,以陶冶情感,使苦心劳力之余,以音乐自娱……人生之至乐,天下之至美哉,是余之素志也。”周少梅的艺术人生观,已经达到“为艺术而活着”的境界。蔡元培先生(1868-1940)百年前预言:“美育代替宗教”,尤其引起文化人深深地思索。传统音乐是中国美育的优秀教材。中国正需要像周少梅那样毕生追求艺术大美的素心人,担当中国美育的理想教师。
  当前世界三大危机:生态危机、社会危机、信仰危机。最根本最吃紧的是信仰危机。对信仰这一词语的解读去政治化后,变成为通俗易懂的常识了。
  爱因斯坦(1879-1955)在《科学和宗教》一文中说:“我想先不去问宗教是什么,而宁愿问一个我认为是信仰宗教的人,他的志向有哪些特征:在我看来,一个人受了宗教感化,他就已经尽他最大可能,从自私的镣铐中解放出来,而全神贯注在那些因其超越个人的价值而为他所坚持的思想、感情和志向。”(摘自:《爱因斯坦文集》第三卷,北京商务印书馆1977年出版第181页)
  周少梅正是一个受了传统音乐感化,“全神贯注”,为发扬国乐,坚持自己的“思想、感情和志向”的人。守着一份事业,培育一个比生命还重要的精神家园,这就是信仰。“美育代替宗教”的梦想在周少梅身上得到体现。
  在历史时空中,周少梅、蔡元培、爱因斯坦因共同信仰文化,他们相遇了。世界之大,又因美育感化而世界变得更亲密了。

  周少梅的艺术生涯不是孤独的。周少梅、刘天华、阿炳,他们亦师亦友的关系,互尊互敬,彼此倾诉,相互交流。先辈相聚,佳话连篇:
  ——周少梅的艺术对刘天华影响很大,刘天华多次向周少梅学习二胡。“刘天华尊称周为老师”,周谦辞不得,只好以“天华老弟”相称。
  ——1916年周少梅在无锡三师音乐会上演奏二胡《虞舜熏风曲》、琵琶曲《飞花点翠》《龙船》。刘天华在场,带头上台紧握周少梅双手,连声赞好。
  ——1917年刘天华家中生活贫困,常是无钱招待周少梅吃住……只得和初婚妻子商量,把新婚的冬装送进当铺,让周少梅安稳吃住在刘天华家,以尽刘天华学弟之道。
  ——周少梅每次教授此曲《虞舜熏风曲》时,总会感慨地说:“这是刘天华给我记录的。”
  ——1920年,三位先辈无锡惠山相聚时:阿炳奏《阳春》,得到夸奖后的阿炳说,“是先父所授,但已非原貌,皆因原谱稍感淡薄,就自作主张将曲调和手法变动了几处,以期舒心自乐就是。见笑了。”阿炳请刘天华奏曲,一向温良恭谦的刘天华闻言,忙不迭地双手乱摆道,“在二位前辈面前,我岂敢班门弄斧,尚望多多原谅。”(以上例文摘自《文集》一书)

  周少梅、刘天华、阿炳共同坚守一种信仰,将他们的命运紧密连在一起。国乐先辈相敬相爱,留给后代不可磨灭的影响。
  “美美与共,天下大同”(费孝通名言)。政治、制度很难“大同”,站在“美”最前沿的艺术界可以做到。周少梅、刘天华、阿炳做到了,他们给今天艺术界留下了“美美与共”的良种。
  理想虽美好,前途却堪忧。百年以来,中国人受到西方现代文化的洗礼,远比自身传统文化的熏陶多得多。今日社会一切负面现象,来自现代性变异的冲击。尤其传统文化是被冲击的重灾区。所谓“适者生存”、“优胜劣汰”,科学主义、经济主义、拜金主义等等把人和人文的意义和价值统统抽空,这些都是现代性变异的恶果。现代资本主义最严重的危机也不正是在“寻人”吗!
  有必要读一读300多年前,西方文艺复兴时期现代性原初的表述:“对人是宇宙中的意义的起源的日益增长的知识”,“一种开放的无限扩展的宇宙观,它是人的心灵及其无限性空间上的投射所唤起的。”(摘自霍伟岸《沃格林论现代性及其起源》一文,《读书》2010.5期第21页)
  刘天华、阿炳的音乐时空投射力之强,至今依然光彩。琵琶江南流派第一谱《华氏谱》第三代传人、现代二胡乐派奠基者周少梅的解读才刚刚开始。当丝竹审美的价值与《华氏谱》重新开发的时刻,周少梅与我们的音乐生活会越来越亲近。今天已经初步“寻”到周少梅的“人”格魅力,以此作为周少梅故事的起点吧。
  站在现代性元点,矢志不渝追求人生意义的周少梅、刘天华、阿炳等先辈,他们才是很现代的现代音乐家。
  在纪念周少梅的日子里,我格外多情。梦想有朝一日,常住周少梅故居那间书房,脚踩乡土,闻着书香,品尝鲜果、弹琴写字,自得其乐。我也希望带着在钢筋水泥碉堡里生活的弟子们,在那没有掌声的零票房的书房窗边,“举头望明月”,低头弹琵琶。“周少梅书房”,将成为我“情感训练”场所的精神符号。
  重访流派,求古人之德,补今人之失,一分敬仰,三分担当。

  我和我们亲密的团队——长三角江南丝竹音乐联谊会负有文化历史使命的亦文亦商的企业家和众多音乐工作者,沿着先辈之路,做一些有意义的事。不闻事功,但求“美美与共”之快乐。
  回归,是世界难题。回归前程,尚无定数。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周家有坛百年老酒,喫酒去:
  细细品味,哼哼小曲,
  泰然捻须,中庸情态;
  周公托梦,熏风徐来,
  南北山河,同奏“六板”。

刘德海
2014.10.16、
写于京城广寒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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